
文明更迭的源代码:「阿姨学」轻松入门,世界文明演化史一次搞懂!mobi,azw3一书可以说是「阿姨学」(历史解释体系)深入浅出的入门之书。在这本访谈录里,作者阐述了目前存在于世界历史上若干种不同类型的文明,并试图找到其更迭于兴亡的「源代码」!
要理解阿姨学,必须先理解他使用的概念。本书的前两章是对他的理论模型做通俗易懂的介绍。在第一章「达尔文式的历史学认识论」和第二章「历史演变的底层脉络」中,刘仲敬把表面上纷纭复杂的各种史实都先抛在一边,引领读者从底层脉络的演变来洞察历史地核。透过他精妙的比喻,读者可理解他的若干关键词——「自组织」、「古老自由与新兴专制」、「宪制斗争」、「法统」、「决断」以及终极的「神意秩序」。
举一个「自组织」的例子来说明,这是阿姨评价一种文明是否可维持长久、是否具备强健活力的核心概念。所谓的自组织,其实就是社会上不同族群自我治理的机制,比如部族、宗族、教团,行会、大学、城邦,现代讲的公民社会也是一种自组织。阿姨认为,这种自组织资源越丰富、组织度越复杂的社会,其文明就越有活力、越持久;反之,一盘散沙的顺民社会,必然相形而生出专制极权的皇帝─官僚体系,而在这样的社会里,国家机器运转的机制,是让整个社会处于高度原子化的散沙状态,从而便于榨取。当「自组织资源」消耗殆尽之时,这个社会就进入了文明的冬季。
就中国史而言,当「秦政」(大一统专制独裁制度)把西周以来各种封建组织的资源消耗殆尽之后,必然引发暴政,则中国的历史已经进入终结状态,后面的只是停滞、周期性的循环,仰仗蛮族一波接一波的救赎。
本书从第三章到第七章,作者按照时序分析了希伯来文明、希腊─罗马文明、伊斯兰及东方文明、西欧绝对主义国家,以及最后演变为民族国家的这个宏大的历史过程。而在最后一章「末世与末人」,他特别就中国史而谈论「史后之人」该怎么办。
无论你是否是阿姨的粉丝,你都要认识到阿姨学的根本,真正重要的,不是历史所谓的真相或局部的正确,而是从混乱的一团史料中提取理解人世的线索。这套体系并不神秘,如果马克思在无产阶级里发现了所谓的资本论,如果达尔文在一座小岛上发现了物种演化的规律,从而提出演化论,那么阿姨的「文明源代码」也是类似的历史解释工具,虽有它的模糊边界,却值得我们借着这个梯子进一步往高处走。
黑暗世界的遗踪
土豪的社会凝结核作用,关键就在于对司法权的掌握。太平绅士(Justice of the Peace)就是英格兰法律和习俗的道成肉身,儒家士绅则是三纲五伦或宗族习惯法的化身。其优其劣皆在乎此,而且优劣不能切割。
不承担政治责任的有钱人至多是慈善家的存在,不可能发挥维持地方秩序的作用。任何人如果向社会索取秩序维持者,就是同时向秩序维持者索取制裁权。制裁权在失败者眼中必然是邪恶的。绅士统治的优点不在于个别成员是好是坏,而在于他们无论是好是坏,都能将统治权留在基层。垂直管理的官僚也有好人坏人,但他们注定要为中央而牺牲基层的权力。无论权力在谁手裡,都会产生相应的无产阶级,而且牺牲这些无产者。然而地方权贵还是中央权贵的得势,就足以造成英、美与法国、苏联的巨大差别。前一类文明的丰富强韧与后一类文明的单调脆弱形成鲜明对比,因此不能一视同仁。
僭主对儒家士绅的忌惮源于自身不能说出口的篡夺记忆,他们对封建一词的滥用,主要是基于抹黑后者的需要。其实儒家士绅的问题并不是过于封建,反倒是太缺乏封建性,向「放弃政治责任的有钱人」这方向退化得太远,因此才容易被打倒和被抹黑。封建性格浓厚的边区酋长倒是更有可能拥有收租院、黑地牢之类的设施,因为暴力制裁从来都是政治权力的必要基础。凡是真的具备这些资源的政治集团都会足够强大而不会被抹黑:中国厂委书记和村支书可以随意专政的时代,谁都不敢说他们的坏话。如今的基层政权官僚和乡村干部声名狼藉,恰好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大部分权力而且做法文明了许多。我确信孔子时代的贵族像中世纪的欧洲贵族一样,有主持法庭的权力和责任。唯其如此,儒生爱慕的三代之治才能存在。
坏人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占据了秩序输出者的生态位,却承担不了提供秩序的责任。暴力行为如果达到了维持秩序的结果,常常会得到原谅和遗忘。软弱的假冒统治者既然不能维持秩序,就算没有罪名也可以临时捏造。抹黑总是指向不拥有武力的富人,奥秘就在于此。犹太人之所以容易被迫害,因为他们常常居于众人之上,却无须履行统治者的义务。有效统治必定包括一定程度的迫害,正如有效的药物必然伴随著相当程度的副作用一样。副作用的存在,正是药效充分的可靠指标。
林奇式审判(Lynching)完全消失之日,就是美国乡镇丧失自治能力之时。俄罗斯集体农庄的政委一旦变成自由派心目中的好人,苏联就不复存在了。这裡不是说秩序输出者必定是坏人,而是说邪恶是权力的固有属性。如果你要探索权力的奥秘,就要像猎犬追寻猎物一样,沿著目标散发的气息一路前进,这样才能找到秩序的真正源头。彻底消灭邪恶的承诺如果不是厌倦俗世者的自杀式诉求,就是无产阶级的狡诈腐蚀计划。天国不会出现在人间,你只能用一种秩序替代另一种秩序。如果你愿意为求弃绝邪恶而抛弃整个世界,无非是将一个不再包括你自己的世界送给其他人。
每种秩序都有自己特有的邪恶,由于邪恶来自秩序的核心,它们不可能得到根除。没有任何共同体是因为无法履行彻底消灭邪恶的承诺而灭亡的,它们灭亡的原因都在于彻底丧失了输出秩序的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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