霓裳羽衣下的暗湧:京城琵琶風雲錄
夜幕下的京城,霓虹與古韻交織。琉璃廠的古董店裡,一件塵封的檀木琵琶,隱約透著玉石般溫潤的光澤,彷彿低語著千百年的祕密。這便是傳說中的“小忽雷”,曾是宮廷內造,見證過梨園盛景,也輾轉於江湖藝人之手。而它的故事,正與當代幾位琵琶奇才的命運,奇妙地勾連起來。
初露鋒芒的“白秀才”與神祕歌伶
白梓軒,一個才華橫溢的音樂學院高材生,琵琶技藝精湛,卻帶著幾分書卷氣的靦腆,人送外號“白秀才”。畢業後,他在京城一家名為“月訪”的Livehouse駐場,聊以糊口。某晚,風清月朗,一位戴著面紗,氣質疏離的女歌手登台,只唱了一段無名小調,清越婉轉,竟讓白梓軒手中的撥片險些滑落——那旋律中隱含的指法與氣息,分明是失傳已久的宮廷古譜!他想追問,女子卻已匆匆離去,再未出現。
一年後,白梓軒受邀參加西京市文化交流節。在主辦方李尚書的盛宴上,一位當紅女歌手獻唱《何滿子》,技驚四座。酒過三巡,白梓軒微醺之下,想起了“月訪”那驚鴻一瞥,便道:“此曲雖妙,但我曾遇一女子,其聲更為殊異。”眾人起鬨,李尚書也好奇,命人尋訪。不多時,一位短髮素妝的女子被請至席前,正是“月訪”那位面紗歌者!
她款款落座,輕問:“適才所唱何曲?”
答曰:“《何滿子》。”
女子淡然一笑,未取樂器,僅以玉指輕扣桌面,清唱起來。那歌聲,初如溪流,繼而如江海奔湧,高亢處裂石穿雲,婉轉時百鳥朝鳳,竟將先前《何満子》的風頭全然壓過。席間一位來自西域的琵琶手,自稱“揭庵郎”後人,聽罷,驚呼:“此指法……莫非是梨園駱供奉親傳?”
女子抬眸,眼中波光流轉:“先生莫非是‘口二’(駱的隱語)的隔代弟子?”
兩人相視,未再多言,唯有英雄相惜的慨嘆,與一絲不易察覺的,對往昔宮牆內歲月的追憶。原來,這女子名喚“泠月”,曾是某個不為人知的皇家藝術傳承機構的“內弟子”,因故流落民間。
天街鬥樂與隱世高僧
長安,不,現在應稱京城,曾有位琵琶狂人康昆侖,自詡“京城第一手”。某年,城中遭遇罕見大旱,上頭決定在天門街舉辦祈雨音樂盛會,實則是一場各大樂坊、流派的技藝大比拼。東街彩樓上,康昆仑一曲新編《錄安》,撥弦如風雷激盪,引得萬人空巷,皆以為西街無人能敵。
豈料西街彩樓上,緩緩走出一位身姿曼妙的“女郎”,懷抱一張古樸琵琶,輕啟朱唇:“我亦彈此曲,更兼‘風香調’。”話音未落,玉指翻飛,同樣是《錄安》,卻於雄渾中多了幾分空靈飄逸,技巧之精妙,竟似鬼神附體。康昆侖聽得瞠目結舌,汗流浹背,待曲終,竟不顧身份,當場拜倒:“晚輩願拜您為師!”
那“女郎”微微一笑,卸下釵環,除去淡妝,露出一顆光頭——竟是一位僧人!正是莊嚴寺的段師,俗家姓段,乃是真正的隱世高人。翌日,文化部門領導特召段師與康昆侖入內,欲讓段師指點康昆侖。段師讓康昆侖彈奏一曲,聽罷皺眉道:“你的指法為何如此駁雜?竟夾雜著不少江湖野調的邪聲!”
康昆侖大驚:“大師真是神人!我年少學藝時,確實曾在一位民間女巫處學過一段時間的‘一品弦’,後來才輾轉拜過幾位名師。未曾想大師一聽便知!”
段師道:“你需十年不碰樂器,忘盡所學駁雜,心無掛礙,方可傳你真傳。”康昆仑雖覺苛刻,但為求大道,毅然應允。十年後,他果真盡得段師衣缽,技藝更入化境。
宿命的忽雷與河畔的奇遇
時光流轉,文宗年間……哦不,是二十一世紀的文博圈內,有位古琴修復大師鄭妍,人稱“鄭中丞”(此乃戲稱其在行業內的權威地位)。她家傳兩把絕世琵琶,名曰“大忽雷”與“小忽雷”。因“大忽雷”的琴頭有些松脫,她將其送到崇仁坊——如今京城最有名的樂器修造一條街——的趙師傅家修理。
彼時,京郊一家私人文化基金會的理事梁厚本,在御河(今通惠河某段)邊的私人會所垂釣。暮色四合,忽見河中漂來一物,長約兩米,以華麗錦緞包裹。家童撈起,打開一看,竟是一位昏迷的年輕女子,容色清麗,頸間繫著一條絲巾,似有勒痕,但尚有微弱鼻息。梁厚本急忙將其救起,送入會所房間急救。
十數日後,女子方能言語,自稱正是鄭妍,小名“中丞”。原來,她因在一次重要的文物鑑定中,得罪了某位權勢人物,對方竟暗中下黑手,製造意外,企圖讓她“消失”,並將她迷暈後拋入河中。那錦緞,是她一位忠心弟子在危急關頭裹在她身上的。鄭妍甦醒後,對梁厚本感激涕零。梁厚本素來獨身,見鄭妍溫婉多才,漸生情愫,不久便結為伴侶。
鄭妍告訴梁厚本,她那把視若生命的“大忽雷”琵琶,還在趙師傅處修理。但因她“意外身亡”的消息已傳開,樂器恐怕會被當作無主之物處理。梁厚本聞言,暗中找到趙師傅,花重金將“大忽雷”贖回。因怕被人察覺鄭妍尚在人世,只敢在夜深人靜時,讓鄭妍在密室中輕彈,以慰相思。
某個良辰吉日,梁厚本在別墅花園設宴款待幾位摯友。酒酣耳熱之際,鄭妍一時情動,取出“大忽雷”,彈奏了幾曲。其音色溫潤如玉,光彩可鑒,時而如金戈鐵馬,時而如雙鳳朝陽,飄若雪落塞外,清越直透雲霄。恰在此時,一位曾受鄭妍指點的文化部官員,正在附近放飛無人機航拍,無人機的收音設備無意間捕捉到了這天籟之音。他循聲找到別墅外,悄悄錄下一段,驚訝道:“這……這分明是鄭中丞老師的‘大忽雷’琴音,還有她獨特的‘蕤賓調’指法!”
翌日,這段錄音輾轉送達高層。當年下令徹查鄭妍“意外”事件的某位領導,本就對結論存疑,聽聞此事,又驚又喜,立刻派人秘訪梁厚本。真相大白後,暗害鄭妍的權勢人物受到嚴懲。文宗……呃,最高領導親自為鄭妍平反,並讚賞梁厚本的義舉,特批他們正式登記,並給予了豐厚的文化基金支持鄭妍繼續她的藝術事業。
技藝的傳承與江湖的暗流
琵琶江湖,代有才人出。元和年間,曹保之子曹善才,其孫曹習納,指法如風雨驟至,撥弦剛勁有力;而同時期的裝興奴,則以左手攏拈見長,揉弦出音,細膩婉轉。時人稱“習納右手天下,興奴左手無雙”。
武宗朝……不對,是武術宗師李太尉的後人,李真,家中有一位首席樂師廉郊,師從曹綱的現代傳人。廉郊盡得曹氏真傳,其師曾嘆:“我教過的學生無數,卻從未見過如此‘惺靈’(聰慧有悟性)的弟子!”一次,廉郊在郊外一處廢棄園林的池塘邊彈奏《蕤賓調》,據說當時池中竟有微光泛起,彷彿古籍中記載的“蕤賓鐵”感應到了樂音的精妙,與天地律呂產生了共鳴。
而在京城另一隅,樂團的青年琵琶手楊志,對其姑媽楊月華的技藝垂涎已久。楊月華曾是宣徽院(國家級藝術團體)的首席琵琶,後因故隱退,在永穆觀(一個清幽的文化交流中心)獨居。她愛惜自己的技藝,也懼怕俗世紛擾,從不輕易示人,只在夜深人靜時方肯獨自撫琴。楊志數次懇求傳授,皆被拒絕,姑媽只道:“我這身技藝,寧可帶進棺材,也不外傳。”
楊志心有不甘,便買通了交流中心的管理員,在姑媽隔壁的空房借宿。每晚,他屏息凝神,竊聽姑媽彈奏,並用手指在自己的皮帶上模擬勾勒,暗記指法與節奏。如此月餘,竟也學得一兩首曲子的神髓。一日,他鼓足勇氣,在姑媽面前彈奏起來。楊月華聽罷大驚,追問之下,楊志只得如實相告。姑媽見他如此痴迷執著,且天賦確實不凡,心意終於鬆動,嘆道:“也罷,這門手藝,總得有人傳下去。”遂將畢生所學,傾囊相授。
“小忽雷”依舊靜靜地躺在琉璃廠的角落,等待著它的下一位有緣人。而京城的琵琶傳奇,仍在白梓軒的清雅、泠月的灑脫、康昆侖的沉潛、鄭妍的重生、楊志的堅韌中,繼續譜寫。那些關於直項與曲項的爭論,關於逤逻檀的溫潤,關於鐵撥與肉指的較量,關於“天際之意”的追尋,都化作一縷縷不絕的琴音,迴盪在古老與現代交織的時空之中。琵琶,這件三尺五寸的樂器,承載著天地人、五行四時的哲思,也映照著一代代音樂人的悲歡離合與藝術追求,弦音不輟,代代風流。